谈满族说部中的“风俗歌”

风俗即民俗，是多少年来约定俗成，被人们认同且自觉遵守的生活习惯。满族说部是满族民俗之集大成，在满族说部中反映风俗习惯的文字很多，固然少不了风俗歌。其中婚俗是记录最细腻真实并具有珍贵史料价值的财富。如《阿骨打传奇》中行歌于闹市求婚的古俗记述：

“......阿骨打也将身转过去，四个经梳洗打扮的女真格格，穿着新衣裳，站在人群对面，离这群人有一丈多远，边唱边翩翩起舞，好似四只孔雀在向人们展现那美丽的容貌。四个姑娘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阿骨打心里明白，这四十姑娘是在自寻配偶。他心里略噔一下子，是呀，都这么大年龄还没婚配，她们怎么能不着急哪’阿骨打又联想到，连年征战，青壮年男子都出外征战，抛下这些格格，退迟不得婚配，这是个大事呀’吾身为一国之主，不能不考虑这个事，用什么办告，既能保证出兵征战，又能适龄而婚呢？

又有一人问那年岁大的：‘这叫啥风俗啊？’年岁大的解释说：‘女真族的姑娘15岁后，就到婚配的年龄了。在婚姻上有好几种风俗，这四十姑娘到这儿来叫自寻配偶，她们行歌于闹市人多的地方，用歌叙说她的家庭，她会什么，年龄多大，来求伴侣。通过她的歌，使未婚男子听后，相看其容貌，如果同意，就可领家去婚配。还有青年未婚男子自寻配偶的，携带着酒肉，在热闹场所边歌边舞，诉说自己的年龄、家庭情况，欲为伴侣的走过来，和他同饮一碗酒。两人对座欢饮，互相了解对方情况，谈情说爰，意气相投，剜则回婚配。还有抢婚的，男子求婚未允，乘女子出外或不备，抢到手就走。还有偷婚的，偷婚是在每年正月十六日，过这天不准偷，女真人叫‘纵偷’之日。但女真人有钱有势之户，也实行订亲聘礼结婚。”

这段文字虽没有直接唱出歌，但在相关的资料中就有《等阿哥》的歌曲，描写就是女真格格求偶“行歌于途”的这些情景。这种风俗在当时很普遍，在《萨大人传》中也有相同的记述：

“满族有个传统习俗:姑娘成人，可述身世，以歌传情。男孩儿如果看中了哪个女孩儿，要向自家大人讲明。大人若是应允了，可去姑娘家订亲。卡克屯口弦琴弹得好听，歌儿唱得悦耳。有一天，波尔辰妈妈正巧从她家门口儿路过，见卡克屯光着脚，脸冲屋坐在窗台上，边纳鞋底儿边哼歌儿，唱得十分人神:

机灵的大雁落水湾，

水湾暗藏着俏阿哥，

那是百里挑一的英雄汉。

牛皮刺花儿红口袋，

装满支支雕翎箭。

真像神速般的闪电，

樟袍梅鹿倒一片，

阿哥的猎物装不完。”

上述的两首风俗歌连到一起就是满族及其先民女真人婚前的谈情说爱方式。前者是确定男女关系之前，后者是确定关系之后对阿哥的想念之情。而这种思念在《木兰围场传奇》里有出现在《喜歌》之中：“宝音扎布已躺在炕上睡着了，且鼾声如霄，顿时觉得好不委屈。正在这时，耳边隐约响起了散去的乡民们一路走一路唱的喜歌：

从东方来了两匹飞奔的骏马，

疾驰着的英姿多么飘逸萧洒。

成对儿的马儿将白头到老啊，

同舟共济留下一生情缘佳话。”

值得一提的是：满族婚礼少不了唱“拉空齐”“空齐曲”。“空齐”是大家共同齐唱的，起着烘托气氛，火爆热烈场面的作用，在某种意义上是婚礼的专用。然而，在满族说部中却多次出现在欢呼的场面中。如《阿骨打传奇》：“（阿骨打）定癸巳年九月十日出兵伐辽，望皇天后土保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祷毕，端稻觞泼洒于地，以爵之。阿骨打刚站起身来，过来一群头戴神帽的萨满，摇晃到坛前，不一会儿喊得人全随着欢跳起来，狂欢至极。人们跳着舞，齐声高呼：‘都勃极烈，空齐！空齐！都勃极烈，空齐。空齐！’”同样，在《阿骨打传奇》中又记述着阿骨打免除了用人陪葬的旨意一下，围观的民众立刻沸腾起来，齐声高呼；“大圣皇帝空齐、空齐！”在阿骨打为侠肝义胆的水秀平冤后，当场下旨：“侠义之女水秀为救土库，怀抱公鸡拜天地为婚迈进土库家的门槛，女真人之奇闻，也是女真之创举，此婚合情合理，为之有效。水秀与护伦不再举行婚礼，算已婚夫妇。今后，如再有此等类似事件，抱公鸡拜天地为婚者均合法。朕诏旨：任水秀为田地寨谋克，这是吾大金国第一位女谋克，并封为大金国侠义女士，朕诏旨：今后强奸女奴隶者，杀! 准许奴隶婚配，生下的子女再不为双，均列入良民之册，有违着惩罚不赦!”民众听后，齐声高呼“大圣皇帝空齐！空齐！”可见“空齐”的含义已脱离了狭义的婚礼的局限，在满族说部中更是大是大非事件的兴奋、激动之情心语的外在表达。

清代的满族男子都要应征入伍，在家的女子对女婿的思念自然不必言表。在《平民三皇姑》中《接艾根》唱的淋漓尽致：

“艾根出征去打仗，

打了胜仗回家乡。

过村头，进村庄，

战马拴在走门旁。

拍拍灰，整整装，

一直走进我家房。

打个“千儿”把头仰，

嘴里甜得像抹糖。

管我阿玛叫阿玛，

管我额娘叫额娘，

当去接，该去迎，

未来女婿应心疼。

左邻瞅，右舍盯，

就怕透雨（语）或漏风。

你说西，他说东，

传出好说不好听。

没处躲，没处藏，

我到窗外乘阴凉。

脸又烧，心又蹦，

又害羞来又高兴。

又想看，又想听，

隔着窗户听不清。

用舌尖，舔窗棂，

舔来舔去舔个大窟窿。

透了雨(语).漏了风，

你说丢腾不丢腾。”

这种含蓄、风趣、腼腆、心跳、急迫集一身的风俗歌，把姑爷去女婿家时未婚妻的复杂心情写的惟妙惟肖。与结婚时的红火热闹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元妃佟春秀传奇》中就把满族传统婚礼进行了如下描述：“......花轿进了院子后，早有人在院当央放了一个火盆，轿子从火盆上抬过去。越过门洞房，到了后院中堂。从中堂到喜房门口的地上，都铺着红毡子。吹鼓手们奏着乐，赞礼人赞礼，请新人下轿，连请三遍．在新人还没下轿的时候，新郎努尔哈赤操起弓射三箭，行古人射孔雀之礼。然后有人打开轿帘，将新人搀下轿。中堂摆了一张大八仙桌，桌上供着香蜡纸马等等，这纸马又叫马神儿，又叫神柢，就是喜纸，这就是一对新人拜天地的天地桌了。打发下轿的官客先点燃香烛插在香炉里，然后官客扶新郎、堂客扶新娘，来到天地桌前。天地桌是按择日子时择出的方位摆放的．一对新人男左女右站在天地桌前，由司仪人主持交拜天地，谒见祖先及佟氏二位老人和伯叔父婶母等大人。拜的时候，吹鼓手吹打细乐，用的是单皮鼓、小铜镲儿、小喇叭等乐器，吹奏出来很好听。这时，那唱祝贺词的老人喜气祥洋地吟诵《喜歌》：

日头一出照庭来，

家有金斗供龙台。

湖中有水龙来戏，

喇叭大号站满街。

轿里坐着千金女，

文武状元接进来。

铺红毯，搀新娘，

接接连连到堂上。

一拜天来二拜地，

三拜公婆年老的，

四拜哥哥嫂女坐着的，

低头走，抬头观，

迎着上方何路仙？

为仙不落凡人地，

迎着刘海撒金钱。

金钱撒到状元府，

富贵荣华万万年。

东家大喜！”

婚后生子是传统风俗中的头等大事，每当这时，女真人就在家中房门屋檐上插李子树枝儿，告诉人们这家“立子了！”生男孩，李树枝儿上拴弓箭，生女孩，拴红布条。在《元妃佟春秀传奇》中又记述了一个老汉祝贺的喜歌：“......从褡裢里掏出竹板儿，喜气洋洋地一边敲一边唱道：

日头出来红彤彤，

大门挂彩，

二门挂红。

剩下三门，

倒有一枝弓。

一枝弓倒有三枝箭，

个个箭头冒红绒。

第一支箭射到南京去，

第二枝箭射到北京城。

剩下第三枝箭无有场射，

一射射到九天玉皇宫．

玉皇太帝一见心欢喜，

金口一开就封了个状元红。

一岁两岁娘怀抱，

三岁四岁离怀中。

五岁六岁上街去玩耍，

七岁八岁做学童。

念到十一并十二，

识文撰字书学成。

龙虎年进京去赶考，

一举考了个状元红！

东家大喜！”

除了婚俗方面的风俗歌以外，在满族说部中还记述了家祭习俗的民歌。在《萨大人传》中是这样记述的：“爱辉一带，每逢五月大雁归来，便是春耕之时。到了十月，江中淌起冰排，即为秋收大忙。接着便是家家的丰收祭祖，常常听到萨满的神鼓声此起彼伏，人们围着桌子吃白肉血肠。也可以坐上马爬犁疾驶，途中会路过不少屯寨，家家好客，户户欢笑，一路会客，一路喝酒，从傍晚吃到黎明。在萨满家祭的神歌儿中，期盼着丰衣足食，向往着农神送来丰收的甜美日子。歌儿是这样唱的:

一盘盘苏叶悖悖冒气啦，

一碗碗五花肥肉熥热啦.

一缕缕年期香烟升上啦，

赐福的农神贝子骑着神骏进门啦……

其实，就满族萨满文化而言，萨满神歌是最古老、最深入人心的风俗歌，它既有民俗、图腾崇拜又有祖先英雄崇拜的古俗，充满在满族祭祖的礼仪中，这些众所周知的音乐现象用不着在此赘述。而此段风俗歌声中，反映了人们的美好理想，即希望农神贝子能把丰收的粮食送到各家。”这种宽宏美好的民族心里，在满族说部中还有对百年狐狸千年精的宽恕上，它更直接体现着女真人的宽宏大量、宽以待人的品格。如:《女真谱评》 “艮岳真人一见大喜，大声歌唱道：

百年狐狸千年精，

臊淫民众犯天庭。

本应诛之顺民愿，

怜其千载苦修行。

痛改前非归正果，

驱邪逐鬼为众民，

胡仙神灵人供奉，

改淫为善成为仙。”

风俗是约定俗成，是人们自愿遵守的传统约束，凸显着长期积淀深刻的伦理道德。风俗歌可以说是由传统习惯支配下，并反映特定风俗活动的内容和特征的音乐样式。满族说部中的风俗歌是以民间音乐的形式体现着满族古朴的风土人情及其道德规范。风俗蕴含着丰富深厚的文化，文化是风俗的魂。这是满族说部在传承传统文化方面的又一重要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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