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满族说部中的“儿歌”

儿歌一词，是“五四”以后的称呼，古代称为“孺子歌”、“小儿谣”等。是小调的重要内容，在满族说部中有许多出现。儿歌从内容和演唱形式上分为由儿童自己创作演唱和由大人教唱的歌。多用三字句，类似三字经，易上口。如：《萨大人传》中的儿歌：

清河沿，松成排。

四角楼，兵五百。

童女墙，柞未栅。

留歪头，八岁半。

左耳桩，叫小拜儿。

《元妃佟春秀传奇》中的儿歌：

......管理下的人户家的孩子都登记造册，六七岁的孩子都得来学认字，不来学的，每人罚一匹马。孩子每天头晌学习认字，下晌玩耍。今天开始就这么办了。这一招还真灵，该来学习的孩子都来了。吃过响饭后，东果在院里一边跳着，一边拍手说：

张大嫂，

牵大娃，

在南园，

摘豆角

肚子疼，

往家跑，

掀炕席

捞谷草，

老牛婆。

请个不老少，

放个屁，

白拉倒。

佟春秀听了，觉得孩子说这套喀不合适，就叫过东果问：“刚才唱的歌跟谁学的？”东果站住，怔怔地回答说：“是在河边比试打水漂的时候，听一个尼堪孩子唱的。怎么，不好吗? ”佟春秀说：“倒没有什么不好，那不过是说着乐。讷讷说一个你听听。”说：

高粱红脸谷穗弯，

哈哈。挖参进深山，

干粮背在肩，

腰后别个太竹鉴，

双脚不停闲。

爬过悬崖越山巅，

沟沟岔岔细查看，

找着一颗老山货

急忙就用红绳拴，

立刻动手剜。

山参捧回家里边，

全家老少勒颠颠。

拿到城里药铺卖，

整整秤了九两三，

卖了八串钱。

东果听了，连连拍手，高兴地说：“好，好! 挖了一颗大山货，真叫人高兴。讷讷，还有吗？”

佟春秀笑着又说：“有，有，”又再说：

柳树侧，柳树歪，

柳树底下打擂台。

草包饭桶一边站，

英雄好汉快上来，

比骑马，比射箭，

七天七夜不吃饭。

赢了就跟王爷走，

输了回家从头练。

练出一身好功夫，

明年今个儿再见面。”

上例可以看出，在三字句的基础上出现了七字句，这些都是宜于传唱的词格，适合儿童特点和条件。这种儿歌还可见《尼山萨满传》中的儿歌：

得鲁特，得鲁特，

一岁两岁怀里抱着，

三岁四岁闯五关喽，

七岁八岁把书念哪，

九岁十岁练弓箭啦，

小阿哥十五岁喽。

儿歌的概念还可以延伸到老人教唱或讲唱给小孩，带有较丰富内容的歌。如《西林安班玛发》所载：

额顿妈妈

无法完成天母之命，

急得跺脚挠腮。

正愁苦无奈之际，

不知从何处蹦出了个

阿济格赫赫，

头扎“钻天锥”，

身罩白云衫儿，

红红的脸蛋圆又圆，

黑黑的睫毛弯又弯，

蹲在雪堆儿上，

双手拄腮梗梗个脖儿，

凝望着额顿妈妈

施礼开言道：

“萨克达妈妈，您呀累不累，

愁容满面缘何故？

别愁，别愁，

听孩儿给神奶奶唱乌春。”

额顿妈妈本无心哄孩子，

可是瞧见了

这个白净净的小赫赫，

五六岁模样，

挤眉弄眼，

着实招她喜爱异常，

于是，点头忙答应，

大声地说：

“唱吧！唱吧！”

小银孩高兴地站起身，

个子忽然长成像天上云彩一般高大，

额顿妈妈大吃一惊。

这时，雪山迸发，

沉雷震荡，

从雪山顶上

传下动听的孩子儿歌：

 唉——咿一

唉——咿——

安巴安巴阿布卡咿，

安巴安巴巴那咿耶，

孟温霍绰阿布卡咿，

孟温霍绰那咿耶。

孟温乌勒滚咿——

图门乌勒滚咿——

布勒给咿——阿户耶，

尼莫呼咿——阿户耶，

额顿妈妈为儿歌感动，

问道：“你是什么人？”

雪山中传下来悲愤之音：

“我是伤害过天母的

 尼莫吉女神，

也就是奶奶您

要吹灭的大雪山呀!

我们是天宇的清洁工，

我们是万牲的驱瘟散。

甘溶自身逐浊世，

喜看世间长寿仙。”

额顿妈妈

转愁为喜。

面对大雪山，

敬佩感慨。

她转变驱除

雪山的念头，

反而无限钟爱

塞北那暴雪和雪山。

这段是雪神尼莫吉女神出现与额顿妈妈的对话，尼莫吉女神讲述了我们是“天宇的清洁工”，“万牲的驱瘟散”并“甘溶自身逐浊世，喜看世间长寿仙。”的高风亮节，使“额顿妈妈为儿歌感动”从无法完成天母之命之愁转为面对大雪山的敬佩感慨直至无限钟爱，进而转变驱除雪山的念头。可见在满族说部中的这段儿歌的作用之大，是神的儿歌拯救了大自然。此段已不是真正的儿歌，恰恰是利用儿歌的方式反映了神的意志。反言之，正说明了尼莫吉妈妈像儿童一样的天真无邪，白净如玉无暇的白雪形象。这是满族说部儿歌的又一大特点，它突破了一般意义上的三大类儿歌，（即游戏儿歌、教诲儿歌、训练语言能力的绕口令）这种富于神话色彩，具有魔幻的情节，符合儿童的心里认同，是满族说部中儿歌的又一大特征，无论的内容还是旋律都得是值得再深入研究的音乐课题。

在满族说部中多次出现了“摇篮曲”“悠悠调”。这是满族多少年流传下来的古俗。如今被称为三大怪之一的“养活孩子吊起来”就说的是悠摇车。满族小孩自降生就要听《悠摇车》，从小就受到这种优扬、平稳的曲调的熏陶，很多母子之情都是通过母亲对儿的歌唱出来的，可谓童子之歌。在《苏木妈妈创世神话与传说》中以儿歌的形式写照了悠摇车的情景：

挂在梁上的铜钩，摆呀摆，

铜钩下的烫金摇车，飞呀飞，

小小阿哥，巴布哩，巴布哩，

哈哈济，赞汗济，

你们老实坐着，别吵了，别闹哩，

小阿哥睡嘞，奶奶我的古曲开讲嘞……

在《元妃佟春秀传奇》中还讲述记载了传统的悠摇车：

......努尔哈赤的舅舅阿台，听说外甥努尔哈赤媳妇生了小外孙，很是高兴，就叫人在马市上换回一十新摇车。，特派人送到波罗密。这个摇车画着龙凤图案，红地金彩，十分新颖好看．佟春秀把这摇车挂在炕梢的棚杆上，摇车绳上拴着一嘟噜一串儿的小玩艺，有鸡索、猪脑星、小棒槌、小把门猴，还有小弓箭、小铜铃啊什么的，一晃动直响，孩子躺在摇车里，大人边给孩子奶奶。，边指着孩子的脑门儿说：“前奔楼，后滴滴，你讷讷夸你好脾气。”一边晃弄这些小玩艺儿，逗孩子乐，不哭闹，还一边唱儿歌给孩子听：

悠悠啦，

悠悠啦，

悠悠褚英快睡啦。

狼来啦，

虎来啦，

老“告”子也来啦。

狐狸打着镲来啦，

黑瞎子。背着鼓来啦。

麻胡子。，跳墙啦，

舌头伸出老长啦，

咬羊啦，

咬猪啦，

咬鹅啦，

咬鸡啦，

宝宝你可别哭啦。

悠悠啦，

悠悠啦。

黄鼠狼可别下个豆鼠子。

小褚英，

别哭啦，

悠呀悠呀快长大。

吊膀子，

把弓拉，

要拉硬弓得长大。

快睡呀，

快长大，

长戈使劲儿把弓拉。

挎弓箭，

骑大马，

和你阿玛把敌杀。

保卫家园保国家，

功劳数你爷俩大。

满族的悠摇车调十分多，是满族三大怪之一的“养活孩子吊起来”。它源于满族先民的狩猎生活，摇车就是孩子生命的守护神。歌中既有对孩子的善意恐吓，逼迫他睡觉的内容，还有对孩子长大的企盼，更有以后和阿玛上战场把敌杀，保家卫国立功劳的期盼和赞许的心里满足。表面是对孩子的述说，让其安睡。实质是母亲的心声、母子情结的表露，慈母情怀的涌动。这是古老民俗的体现，更是为民族文化传承的奉献。同时也说明了满族同胞从小就生活在民间音乐中，并受到传统文化熏陶，它是满族同胞的早期音乐教育。

满族说部中的儿歌是生活的真实，是抒情的真实，是企盼、祈盼的真实、是出自朴实民族情感的真实，它是满族音乐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满族说部音乐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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